利玛窦:西学东渐第一人

今年是利玛窦去世４００周年。许　

美国《生活》杂志曾经在全世界评选　

多人会问，利玛窦是谁？他去世４００　

公元第二千年内（１ＯＯＯ年～１９９９年）　

周年与我们有什么搭界？　

最有影响力的１００名人物，利玛窦榜　

利玛窦是意大利的一个传教士。　

上有名。　

他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在中国生活了　

３０年。３０年间，他传播了基督信仰，　

特殊的葬礼　

也传播了两方科学和两方文明，推动　

４００年前，即１６１０年５月１１日，　

了中国文明的更新和发展。他也向西　

利玛窦在北京去世。　

方传播中国文明，使西方了解中国。　

利玛窦在当时就已经是个有影响　

他用自己的坚定的信仰、广博的知识　

的人物了。据历史记载，他在北京的　

和中国化的方法，在中两方文明之间，　

时候，在北京参加科举的５０００名考生　

架起了第…一座美丽的桥梁。　

都想见一见这位来自西方、又精通懦　

世界没有遗忘这位伟大的文明的　

学和汉语的外国人。在北京的数干名　

使者。在公元第三个千年开始的时候，　官员，也都想见一见这位会预测日蚀、　

５４　自然与科技２０１Ｏａ９、１Ｏａ号总第１８１期　

口朱长超　

会画世界地图、有丰富科学新知识的　

外国人。如今，这个人死了，如何处　

理他的丧事呢？　

当时，明朝对外国传教士的管理　

有个规定：传教士死了，不能葬在大　

陆，更不能葬在北京，必须葬到澳门　

一

个专门为外国人准备的墓地。按照　

这个规定，利玛窦也必须葬到那里去。　

利玛窦去世后，一些西方的传教　

士希望皇帝能额外开恩，将利玛窦葬　

在北京。耶稣会传教士庞迪我神父向　

万历皇帝上奏疏，请求将利玛窦安葬　

北京。庞迪我在奏章里称：“臣等外　

国微臣，悲其死无葬地，泣血祈恳天　

恩，查赐闲地亩余，或废寺闲房数间，　利玛窦是在中国传播两　

俾异域遗骸得以埋瘗，而臣等见在四　学的第一人，也是向西　

人，亦得生死相依，恪守教规，既享　

方人介绍中国文化的先　

天朝乐土太平之福，亦毕蝼蚁外臣报　

驱人物。他在中国传播　

效之诚。”奏章言词恳切，虽然朝中有　了西方科学成就，开创　

人反对，但是，大学士叶向高等人却　了西学东渐的风气，其　

力主批准利玛窦安葬北京，终于得到　历史功绩是很大的。　

了万历皇帝的批准，皇帝同意安葬北　他在中国传播西方　

京，还赐了一块土地给予安葬。所赐　

文明的道路是很不平坦　

土地，为北京西郊“二里沟佛寺，有　

房屋三十７ｋｌ司，地基二十亩，并要求“立　

石为文记之。”这位皇帝，在那个年代　

应该算是比较开放和开通的了。　

葬在北京已经是特事特批、特事　

特办了，他的葬礼也不同寻常。利玛　

窦的葬礼，明朝的文武百宫都参加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皇帝施恩，百官不敢　

怠慢，另一方面是利玛窦影响很大。　

葬礼由利玛窦的好友徐光启主持。徐　

光启在当时电是相当高级的官更，与　

利玛窦曾合作翻译过《几何原本》。　

当时，明朝宫中的一位太监对于皇帝　

钦赐利玛窦葬地和百官送葬感到很奇　

怪，曾问相国叶文忠：“诸远方来宾　

者，从古皆无赐葬，何独厚于利子？”　

意思是说，从古以来，对于外国来宾，　

都没有皇帝赐地安葬的，为什么对利　

玛窦要那么破格呢？叶回答：“子见从　

古来宾，其道德学问，有一如利子者　

乎？姑无论其它事，即译《几何原本》　

一

书，便宜赐葬地矣。”利子就是指　

利玛窦，称他为利子是尊称，如孔子　

孟子墨子然。叶文忠认为皇帝赐地和　

大臣送葬有两个因素，一个是利玛窦　

的道德学问令人敬仰；另一个是传播　

两方文明贡献巨大，翻译《几何原本》　

影响深远。他的评价是有见地的。如　

今，利玛窦的墓地就在北京阜成ｆ、－Ｊ￣＇ｂ　

市委党校绿色校园里。　

沟通文明三十载　

利玛窦在中国传播西方文明，向　

西方传播中华文明，促进了东两方的　

相互了解，促进了东西方文明的融合。　

的，经历了异常艰难曲　

折的道路。　

１５５２年，利玛窦　

出生于意大利马尔凯州Ｉ　

的马切拉塔。１６岁时，　

他来到罗马的圣汤多雷　

亚学院学习，并在罗马　

学院学习哲学、神学和　

数学，还学会了拉丁文、　

希惜语、葡萄牙语和西　

班牙语。良好的语言功　

底和勤奋的学习精神，　

使利玛窦逐渐具备了到　

东方传播科学和文明的　

条件。　

１５７８年３月２４曰，　

２５岁的利玛窦受命赴远　

利玛窦和徐光启（右）在一起的、　

东传教。他们一行从里　

斯本出发，绕过好望角，途经莫桑比　

到北京，他向皇帝献上象征着　

克，前往印度。经过６个月艰苦的航行，　

代文明的自鸣钟、万国图志、西　

终于到了印度的果阿。１５８２年，他们　

圣经。从此，他就在北京传播西方：　

又辗转来到中国澳门。１５８４年，利玛　向西方传播中华文明。　

宴进入肇庆。基督教文明与中国的传　

几个外国人，人地生疏，语言：　

统文明差异很大，利玛窦一行积极地　

文化各异，异教排斥，可以说艰难ｉ　

学习中国的儒家经典，学习中国语言，　

更不要说别的挫折了。利玛窦的一　

与中国土大夫交朋友，向中国人传播　

同事，曾因水土不暇相继死去，　

西方的科学成就，逐渐取得了中国知　只留下利玛窦一人。但是，他从　

识界和一些官员的信任。在这个基础　

有想到要放弃。利玛窦在１５９６　

上，利玛窦不断地向北前进，他的目　

月的一封书信中写道：“我们曾经　

标是北京。又经过６年的努力，他进　

被盗贼光顾，有一次甚至被他们ｊ　

入了韶州。再经过６年努力，他在南　

还有许多次，我们遭到了诬蔑；　

昌立稳了脚跟。１５９８年，他一度来到　

入欺骗。去年还发生了一次海难　

了北京。但是，由于当时北京不接受　

的一位同伴被水淹死了。我竭尽　

外国人在北京传教，他不得不退回南　

凭借一块木头脱险。”有一次，租　

京。直到１６００年，利玛窦才成功地来　

为了躲避盗贼，从窗口跳下，跌伤　

Ｎａｔｕｒｅ＆ＳｃｉＴｅｃｈ　Ｎｏ　１８１（Ｓｅｐｔｅｍｂｅｒ－Ｏｃｔｏｂｅｒ　２０１０）　

从此终生残疾。他到中国传播西方文　作，这使他能与中国知　

明的过程，可以说充满着曲折艰险。　识分子深入地交流。克　

就是在充满艰险的条件下，利玛　

服语言障碍和熟悉儒家　

窦坚持着。他在中国２８年间，将中华　

学说，是他取得成功的　

文明介绍给西方，同时将西方科学和　

重要原因。他在肇庆结　

文明介绍给中国，努力在东西方之间　

识了中国士大夫瞿太素，　

架起了一座文明的桥梁。他传播了西　

两人成为好朋友，后者　

方的天文学新成就，他画的世界地图　

还帮助利玛窦翻译了欧　

使中国人第一次认识了世界，改变了　几里得《几何原本》第　

中国人自以为唯我独优、四方蛮夷的　

一

卷。如果利玛窦没有　

落后思想；他第一次让中国人懂得了　精深的汉语基础和儒学　

地球的球形和南极、北极的存在；他　知识，他与中国学者交友是困难的，　和尊敬，为传播西方科学和西方文明　

第一次向中国人介绍科学的记忆方法，　

在中国传播西方文明也是困难的。　

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出版《西国记法》的专著；他编写了　

第二，他的优良品德赢得了中国　

第四，他尊崇和顺应中国习俗和　

中国历史上第一本中葡词典，帮助克　

人的理解和尊敬。他具有坚韧不拔的　

中国文明，减少了中国人对西方异质　

服中外文化交流的障碍；他第一次与　

精神，勇敢地克服种种困难。他博学　文化的抵触心理。他不穿西方传教士　

徐光启等人翻译了欧几里得的巨菩《几　谦逊，在传教过程中，中国许多有名　的服装，而穿中国儒生的服装，缩小　

何原本》，使中国人有了一本训练逻辑　声的人都愿意与他交朋友。他的巨大　了中西文化之间的心理距离；他用中　

思维的重要教材。他给中国人打开了　的人格魅力使他获得了很高的声望。　

国人熟悉的“上帝”代替“天主”概　

眼界，将科学革命的成就一一介绍给　

这种人格魅力使他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念，使中国人易于接受他传播的基督　

中国人。　

他的周围总有许多优秀的中国知识分　

教。他用汉语写了一本《西国记法》　

子。这些知识分子帮助他克服在中国　的书来介绍他的记忆方法，知识是西　

利玛窦为什么成功　

传播西方文明的困难，成为中国最早　

方的，写法是东方的；他熟悉儒家经　

的教义。他介绍给中国的世界地图，　

利玛窦从青年时代来到中国，此　

接受西方文明的先进的中国人，同时　典，能够运用四书五经来宣讲基督教　

后一直在中国生活。他在中国２８年，　

也帮助传播西方的文明。　

他的传教生活是成功的，传播西方的　

第三，是他丰富的科学知识帮助　

对不了解地球和世界的中国人很有吸　

科学和文化也是成功的。一向比较封　

他赢得了人们的信赖，他介绍的科学　引力。但是，中国人的潜意识中，中　

闭排外的中国，居然接受了他，真心　知识具有极大的先进性和吸引力。在　

国在世界的中央，出于顺应中国文化　

诚意地敬重他、信任他。他传播西方　肇庆，利玛窦制造出了中国第一台机　心态的考虑，利玛窦重绘了世界地图。　

文明的事业为什么能够成功呢？一向　械钟表。在南昌，利玛窦向江西巡抚　

在第二张世界地图上，采用本初子午　

保守的中国人为什么会接纳他呢？历　

陆万垓展示了三棱镜、西国记数法、　

线投影转移的方法，把中国的位置放　

来以儒家学说为自己的国家学说的士　时钟、地球仪、玻璃器皿，并讲解西　到了地图的中央。这种尊重本土学人　

大夫们为什么能接受利玛窦传播的异　

方书籍的内容。他还向当地学人讲解　心态和顺应中华文化意识的灵活做　

族文明呢？一直比较迷信的中国人，　数学问题与曰晷记时问题。他的丰富　

法，是他能顺利在中国传播西学的重　

又为什么比较容易地接受利玛窦传播　的知识受到江西名士章潢之的敬仰，　要因素。　

的科学文化呢？搞清这些问题，对于　

邀他在白鹿洞书院讲学交流。：１５９６年　

传播文明、普及科学知识，具有极大　

９月２２日，利玛窦成功地预测了日食，　

墓地四纪沧桑多　

的　鉴意义。　

在他预测的时间里，日食果然发生，　

但是，传播西方文明的道路是不　

第一，他的博渊的学识、超群的　

天空黯淡无光，这使他名声远播。万　

平坦的，中西文明的交流是曲折的。

语言能力和汉文化功底，使他方便地　

历皇帝也喜爱利玛窦带来的世界地图　这在利玛窦传播西方文明的过程中是　

消除了中西文明的语言壁垒，也容易　

和机械钟表，下令把利玛窦的中文地　

这样，在他死后的４００年间西学在中　

得到中国人的信任。为了能进入中国　

图刻版印刷，把利玛窦进贡的自鸣钟　

国的命运也是这样。清朝的时候，沿　

内地，他学习了汉语，学习儒家经典。　摆放到自己的居室里。总之，他丰富　着利玛窦开创的中西文化交流的态势　

他像中国人一样能说会写，用中文写　

的科学技术知识赢得了中国人的信任　发展，一度连康熙皇帝也热衷于学习　

５６　自然与科技２０１０年９、１ＯＦ］号总第１８１期　

学，满有兴趣地做几何习题。但是，　

画了符就能刀枪不入。他们恨洋货，

于传教士汤若望主张的历法被一个　

恨洋人，恨洋教堂，恨洋学堂。他们　

外、保守的官僚参了一本，说是这　

还追杀洋人和与洋人接近的中国人，

历法与明历相似，因此，汤若望宣　

有些人甚至想闯进深宫追杀学习西方、

西历是要反清复明，于是清廷就判　

支持变法的光绪皇帝。在仇洋情结下，

若望死刑，关人大狱。传教士兼天　

他们对于利玛窦这样的外国人的基地，

９００年，义和团进入　

学家的汤若望最后死于狱中。外国　

是不会放过的。１

怎么也搞不明白，传播一种西方流　

了利玛窦墓地，此时，安葬于“滕公　

的历法竟然与反清复明联结在一起，　

栅栏”的欧洲传教士已逾百名。义和　

然要付出一条生命的代价。其实，　

团掀掘墓穴，砸碎碑石，利玛窦墓碑　

国人的理念中，认为天象的变迁与　

被砸碎，基地被掘。好在义和团运动　

世的盛衰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　

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走向终点，

自研究天文、观察天象是一宗大罪，　

义和团效忠过的慈禧太后对义和团的　

利玛窦介绍的科学知识具有极大的先　

至是杀头之罪。宋朝的时候，宋真　

态度开始由支持改为剿杀。慈禧太后　

进性和吸引力　

就曾经将１００多个民间天文学家处　

避难回京后，依照《辛丑条约》协议　

死刑。　

规定，出资重修了被毁的墓地，而且　

耍触及皮肉，更要触及灵魂。活人不　

利玛窦的墓地，也发生过翻天覆　

还立了一块道歉的石碑。利玛窦墓也　

安宁，长眠地下的利玛窦也不安宁。

的变迁，经历过两次意想不到的毁　得到了修复。　

风波。利玛窦基地的变迁，也反映　

西学传播的艰难，它又从一个方面　

级斗争高潮岁月。１９５４年，墓地内的　

文革结束后，利玛窦墓才得以重修，　

第二次变迁发生于上世纪中叶的阶　

并成为北京市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同样一座利玛窦墓，明朝时被中　

明利玛窦荜路蓝褛传播西方文明的　

墓碑全部清理清除，只有利玛窦、汤　

国皇帝当作友人赐地安葬，文武百官　

难和曲折。　

若望、南怀仁三块墓碑依照国务院　

送葬；到了义和团运动，则被掘墓毁　

碑；到了文革，更是搞了个天翻地覆，

墓地的第一次变迁发生于２０世纪　

宗教事务管理处指示被保留在原地。

的义和团运动。义和团运动有狭隘　

１９６６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熊熊　

使死者不得安宁。如今的利玛窦墓，

民族主义情结，他们迷信吃了丹、　

烈火烧遍大江南北，北京有的路改成　

依然保留着４００多年前大致的模样，

了反帝路，有的路改成反　

但王应麟碑早已不见踪影，墓前的螭　

修路。其影响所及，很快　

首方座碑是后来补立的，《帝京景物　

波及利玛窦墓地。利玛窦　

略》中记述的基地景物也面目全非了。

墓碑被平埋于地下，意思　

这块墓地，是西学东渐的历史遗存，

是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也是中西文化交流的历史凝结物。它　

１９７３年，墓地旁的马尾沟　

告诉我们的道理实在是太丰富了。

教堂被拆毁了。玛利窦所　

利玛窦是“文化交融”的开创者。　

在的墓地被毁的原因，一　

日本学者平川佑弘称利玛窦是“人类历　

是因为这是外国人的，外　

史上第—位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诸种　

国人在当时很容易被认为　

学艺，和中国四书五经等古典学问于一　

是侵略者；二来因为是传　

身的巨人”。他把利玛窦看作是“地球　

教士的，传教在当时被认　

上出现的第一位世界公民”。今天，我　

为是文化侵略，是帝国主　

们纪念利玛窦，就是要努力促进中西方　

义侵略中国的工具。那时　

科学、文化的融合和交流。中华文明既　

的中国，主张横扫一切牛　

要发扬传统文明的精华，又要吸纳西方　

鬼蛇神。从外国归来的留　文明的精华，去创造一种有时代特色和　

学生都要关牛棚，利玛窦　

中国风格的新的文明。墨盈　

是外国人兼传教士，自然　

也在横扫之列。活着的人　

（作者单位：上海社会科学院）　

Ｎａｔｕｒｅ＆ＳｃｉＴｅｃｈ　Ｎｏ．１　８１（Ｓｅｐｔｅｍｂｅｒ－Ｏｃｔｏｂｅｒ　２０１　０）　５７